我對於複雜的事向來都覺得很困擾。

說謊,在我來說也是件挺複雜的事。

所以因為不想把事情弄得複雜我討厭說謊;不過相反的,也有因為不想讓事情複雜而導致說謊的狀況。

就像這一次向公司提出辭呈,要如何向公司提出辭職的理由,考慮再三之後,我還是決定說自己是要去日本工作而辭職。和前夫分居四年、然後離婚變成單親家庭,現在又有新對象要再婚這些事,除了幾個較為親近的朋友,我從來都不曾提起過。想到要一一跟那麼多人說明這些事情,不管是出於好意或出於好奇被問東問西的,我就覺得很頭痛。

另一方面,最大的顧慮,則是因為前夫也曾在這家公司任職十餘年,考慮到他的立場,我最後還是對於再婚這件事選擇保留。

但是謊言一說出口,果然就像人家常說的,說了一個謊言之後,就必須編造更多的謊言,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我一開始只跟直屬主管說有個翻譯工作的機會,漸漸的,因為透過多人的離職面談,這個翻譯工作的公司規模、待遇、辦公室好像逐漸在謊言的虛擬中成型,面對只是打哈哈的同事還好,面對有些同事真摯的關懷時,捏造著謊言的同時,還是不由得感到痛苦。

尤其是對於阿諾,我更不願意對他說謊。如果不是考慮到前夫對於我再婚的事情,可能會產生極大的反彈而在影響到阿諾,我根本不想對阿諾隱瞞任何事。偏偏阿諾也是個藏不住任何秘密的小孩,我也不想在告訴他什麼事情時,再回過來要求他說:「這件事不要告訴爸爸喔」。所以一開始我本來打算到了日本之後,過一段時間再告訴阿諾,媽媽要和「TOMO」(這是他對我家予諾的自稱)結婚了。

但是這陣子反覆思考了良久,我還是決定與其讓他父親轉述這件事,還不如由我自己來告訴阿諾,以免對於我和阿諾長期建立的信任產生崩壞。

今天早上叫他起床時,我說:

「予諾,媽媽有件重要的事想跟你報告。」

「什麼事?」

「...」一時之間還是難以開口。

「你不是說有事要報告嗎?」雖然這麼問,予諾仍在賴床中。

「...算了,你好像不怎麼想聽的樣子。」其實是臨陣退縮的藉口。

「我想聽啊!」予諾總算把眼睛睜開了。

「嗯...我跟你說...是這樣的」還在掙扎中。

「...」予諾睜著大眼望著我。

「媽媽的朋友向媽媽求婚了!」呼──,終於一口氣把它說完了,有種豁出去的感覺。鬆了口氣的同時也有點忐忑不安。很擔心他會不會有激烈的反應。

「喔。」和預想中反應不太一樣,予諾的反應比我告訴他說奶茶只能喝溫的還要冷淡一百倍。只是「喔」了一聲,沒有拉長聲,音調也沒特別拉高,就是很平常的一聲「喔」大概經過一兩秒的沈默,予諾又問:

「他長得帥嗎?」

「還好耶」昧著良心都很難說他長得帥。

「他有錢嗎?」臭阿諾,你看人都只看帥不帥有不有錢嗎?

「應該不算有錢吧」

「那他的人好嗎?」

「人很好喔,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喔」這一個問題我終於可以大著聲音回答了。

「你怎麼回答的?」

「嗯...媽媽想知道你的看法」

「耶~~耶♪♪♪你結婚的話我就會有弟弟妹妹了!」

「(*^^*)你這麼想要弟弟妹妹啊!...可是,不知媽媽還生不生得出呢!」

「可是上次醫生不是說過你還可以生嗎?」

「喔~~那你比較希望有弟弟還是妹妹?」

「最好是弟弟啦!妹妹也沒關係...」

話題在不知不覺當中轉了向。

我本來以為他一開始就會問我是和誰結婚的...

我一邊想著下一次該如何開口跟他說結婚的對象,就是他一直想找機會對戰PSII的TOMO,一邊還是忍不住懊惱著:

說謊,果然真的是件麻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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