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人生不能重來嗎?
一個以前的同事前陣子在msn上跟我說,她厭倦了周遭的人和事,想換工作卻礙於自己能力資歷都不夠。因而即使不喜歡目前的工作,也只能忍耐下去。
還在台灣時她是我的部屬。一起共事時,她是個很有活力對工作也充滿熱情的人。和她共事的經驗極其愉快。然而後來接任我職務的同事和我風格完全不同,造成她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難以適應。我離職來到日本之後,她仍經常透過msn跟我談有關工作上的困擾。
我知道她有極大的經濟負擔。因為雙親負債的緣故,她的日子不得不過得儉省。
她抱怨現在的主管無能又沒有擔當,也看不慣周遭一些摸魚打混的同事。
現在的職場令她每天都想辭職不幹了。但礙於現實壓力,她不能不忍氣吞聲。
「難道人生不能重來嗎?」她說。
雖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也聽不見她的聲音,但從她的用詞間,感到充滿了對生活的抑鬱、不滿和疲憊。
「難道人生不能重來嗎?」我咀嚼著朋友的這句話。
也許很多人都曾經在生命的道路不平順時問過這個問題。尤其是當我們做了令自己懊悔不已的決斷,不禁會希望人生也有一個橡皮擦,能夠將「做錯」的部份擦掉重來。
問題是:我們如何能判斷人生「對」或「錯」的真偽呢?
當我的朋友問著「難道人生不能重來嗎?」時,我不禁問自己一個問題:
「如果能重來,自己想過什麼樣的人生呢?」
說真的,我回答不出一個確切的答案。
我對我的人生甘之如飴。至少到目前為止的人生。
這並非因為我的人生順風滿帆。至少我相信如果我們可以選擇別人的人生樣板,應該沒有人會想要選擇我的。
回顧自己人生的幾件大事,對我影響至深的,應該是小時候從三歲時到小學入學前的這段時間一直沒和家人住在一起。而是被舅舅、舅媽「撫養」長大的。在當時我一直都以為他們是我的父母。我的舅舅以膝下無子為藉口,向父母要求將我過繼為他們的養女。
直到等到我回到親生父母身邊,才清楚其實在那幾年間,我的舅舅幾乎從未間斷的,以各種口實向我的父母索求金錢。因此,等我漸懂人事,才明白所謂的「撫養」,其實無異於接近「綁架人質」的行為。
我這麼說,是因為那幾年我並不好過。
即使記憶的片斷零碎,我仍記得童年一個人被反鎖在家中,一整天餓著肚子坐在樓梯口等著不知何時回來的「父母」。
也還記得在熟睡的夜裏,被半夜回家的舅舅叫醒,為著自己也不明的原因被痛揍。
「娘家的人總令我抬不起頭來。」我的母親為這件事自責,不僅一次深深垂淚這麼說著。
母親會這麼說是有原因的。
印象中舅舅不曾做過什麼正經的職業。
大部份的時間都是游手好閒。
做的較長的工作是在戲院門口賣黃牛票。
舅媽則是出賣身體用自己最原始的本錢來過生活。
我常被帶到舅媽營生的場所。在門口的板凳坐著等她的交易結束。
也有過她交易的對象,以猥瑣的笑容交給我看當時我完全莫名所以的春宮照片。(很奇怪的是當時雖然完全不懂,但那樣的畫面卻在記憶中停格了。)
他們也許也對自己的生活方式感到在人前抬不起頭吧?
所以他們禁止我和所有的鄰居小孩共同玩耍。惟恐我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耍的同時,會洩露他們不想令人知道的秘密。是以我記憶中的童年只有無窮無盡的孤單。一個人和牆壁玩的剪刀石頭布遊戲。因為我當時以為這個遊戲就是這麼玩的。
每一個逆境背後都有一個祝福。
童年的這件事對我最大的影響是:之後人生發生的每一次逆境和它對照之下,都顯得那麼無足輕重。
我的第一次婚姻,前夫帶給我的最大傷害其實是語言暴力。但從那個婚姻裏,我有了一個這世上我最愛、最令我驕傲的兒子。也因為從那個婚姻中,我才學會幸福之得來不易。
因此我不會希冀人生重來。
即使能夠預見與改變自己的人生,我仍然不會想要做任何改變。
正巧不久前我家大姊在跟我聊「深夜加油站遇見蘇格拉底」這本書時,提到說書中帶給她的最大省思是:
「這本書沒有透過預見去改變未來,而是透過預見與發生,去詮釋生命與觀點。」
「如果我們能夠預見自己現在的人生,你會想要改變什麼嗎?」
我這邊的圖書館還沒有日譯版。不過在網路上看到電影版截取的影像片段中,有段話道盡了我對生命的一切發生所抱持的態度。我相信生命中的每一件事都不會白白發生,一切全在於你觀看事物的角度。
在此以電影中那段話作為總結,同時也借花獻佛,作為感謝將這篇冗長的文章看完的朋友的獻禮。
一切事情都有目的,就看你怎麼去善用它。
並沒有所謂意外,每一件事情都是一項功課。
相信你的生命,一切都有一個目的,每一刻都是不平凡的時刻
~電影「深夜加油站遇見蘇格拉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