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進入十二月時起,隨著紅葉紛紛掉落,天氣也開始由涼轉寒。

雖然家裏有暖氣也有暖桌(日文寫成炬燵
kotatsu),但我想現在天氣才剛轉寒(雖然就溫度而言,儼然已是台灣的冬天),自己既然打算從此生活在這個地方,總得適應這邊的一切。晚上睡覺時其實還好,剛鑽進被窩裏的那一刻雖然蠻冷的,但我們前陣子去買來的毛毯很管用,一會兒就暖和起來了。比較難受的是像這樣待在起居室裏,坐在電腦前,敲著鍵盤的手因為冷而變得點僵硬起來。另外就是燒飯時,洗洗碗盤時雖然戴著手套,但那種冷法簡直像無視於手套的存在,直接鑽進骨頭,更難受的是在洗菜洗米時碰到冰水,只是一、兩分鐘而已,手也馬上又紅又凍。我只好準備一條護手霜在料理台旁隨時待命。

只是剛入冬就這麼冷,一旦最冷的二月來臨時,究竟會冷成什麼樣子?我有點難以想像。「等到真正的冬天來臨時,我大概會成為今年第一個在日本凍死的人吧?!」我不禁這麼想。

msn上聊起來時,我家大姊很擔心的要我儘早開始打開暖氣。

「但是還沒到要開暖氣的時候。」我說。


「問題是你會冷啊。」大姊說這是剛到日本的第一年,即使要適應也該給身體一些時間。聽了這句話,心裏頓時暖了起來,敲著鍵盤冰冷的雙手好像也頓時解凍了。


上個星期天到橫田爸媽家,一進起居室,橫田媽媽已準備好暖桌。橫田媽招呼我進去暖桌:「很冷吧?趕快進來。」腳一放進暖桌裏,果然暖呼呼的很舒服。雖然只有腳放進暖桌,全身都暖和起來。因為要看電視,
四個人分倨暖桌的三側。這是我生平第一次體驗暖桌是什麼樣子。簡直就像卡通裏的小丸子他們家的那種場景。而且後來橫田爸和小丸子爸爸一樣,電視看著看著就睡著了。o(^。^*)。。oO(只是沒像小丸子爸爸那樣亂放臭屁。)

吃完中飯橫田媽叮嚀橫田說,天氣變冷了,還是趕快把暖桌拿出來用吧。


「現在還沒那麼冷啊。雖然這個人說她自己可能是日本第一個凍死的人。」橫田一副很好笑的樣子。


「那不行。既然她會冷就趕快把暖桌拿出來。畢竟台灣氣候比較暖和,總是沒辦法一下子就適應的。」橫田媽很正經的說。


之後一直等到我們要離開之前,橫田媽又叮嚀了很多次,要我們回家後趕快把暖桌拿出來用。


我聽了真的很感動,橫田爸媽從沒到過台灣,對台灣其實所知有限。在他們的想像中,台灣大概是接近沖繩或是志木島那樣一整年都像夏天的感覺。因此橫田媽媽很擔心我適應不了日本的寒冷,又擔心我沒有禦寒的衣物,從秋天氣候漸漸轉涼之際,每次回橫田爸媽家,都會帶回一堆保暖用品──大衣、毛衣、圍巾、襪子等等。


第一次見橫田爸媽前,我其實很擔心自己不受歡迎。畢竟有些日本人看待台灣媳婦的眼光,是很接近某些台灣人看待東南亞的外籍新娘一樣的。雖然橫田說他們家因為只有兩兄弟,所以他們對待媳婦像對待自己的女兒。但我還是很擔心。


不過這層焦慮第一次見面時稍稍減輕,那時談話彼此都很拘束。不過我還記得那時橫田媽媽也很慎重其事的跟我說,不要讓自己受委屈。她說,家庭的幸福不可能是只有做丈夫的幸福,或只有當妻子的幸福,一定是兩個人都覺得幸福的夫妻,才有幸福的家庭。


「有什麼事真的自己忙不過來,或是覺得累了,還是要開口叫他(指著橫田)幫你喔。」橫田媽媽說橫田雖然懶散,但如果開口他一定會幫忙。


「不要什麼事都自己扛喔!」橫田媽媽這麼說。


第一次去拜訪時,我帶了台灣的茶葉和自己出版的書。送書是橫田的主意。他說:

「這樣的話,我爸就不會大小眼了。」

把書拿出來的時候,橫田媽媽很是佩服。

「這麼難的漢字你都全部會寫喔!」

雖然看不太懂內容,但她非常讚嘆。一邊仔細翻閱著,遇到日本沒有的漢字就問我發音和意義。然後又拿出不久前一個常客送給她的白花油,要我解釋說明書的內容。那張說明書因為是中英對照,橫田也伸長脖子湊在一旁解釋,但說不到兩句,被橫田媽打斷:

「你又不懂中文!別亂插嘴!」

橫田很委屈的縮回去,嘟嚷著說:「我是看英文的啊!」

之後每個月至少會回橫田爸媽家一趟,相處的時間越長,我越是感受到橫田爸媽對待我真的如同家人一般。

生日的那個月份回去,橫田媽準備了我很喜歡的生魚片和牛排,還有日本的奢侈品松茸,還送了我一盞床頭的閱讀燈。

「有什麼委屈或遇到什麼困難,要跟我說喔!」每一次回去橫田媽媽都會這麼說。

橫田媽媽做家事一流,料理也很拿手。每趟回家都會做些日本特有的家庭料理讓我吃吃看。

因為下一趟回去就是過年了,商量著那一天回去時,橫田媽說:

「大晦日(除夕)晚上那天回來吧?」

「為什麼?每次不都是正月初一那天回來的嗎?」橫田很訥悶。

「可是小惠沒吃過『年越しそば』(跨年麵)啊,我想煮給她吃看看。

「不過是跨年麵而已,我也會煮啊。」橫田大聲抗議。

「可是……」橫田媽一副「你煮的能吃嗎?」的表情。我在一旁忍不住偷笑。

最後商量的結果還是決定正月初一回去,當天晚上住下來,初二一早全家一起到神社參拝。

「咦?我不用幫忙準備『おせち』(年節菜)嗎?」要是台灣的媳婦,沒道理等婆婆都煮好了才回去當少奶奶的吧?!

但橫田媽媽很堅持說不用不用,很多食物都是買現成的,自己動手做的也都很簡單。

「小惠只要悠哉的體會日本過年的特色就好了!」

每次聽到橫田媽充滿關懷的話語,都令我不禁想擁抱她。只是目前還覺得有些難為情///o///

能夠走過了人生的一半歲月、失去了最愛的親生父母,卻能夠在此時感受到和父母親一般的溫暖,或許日本並沒有我想像中的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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