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想知道他的呼吸節奏加快到什麼程度。我於是先趴在他胸前聽他的心跳。


感覺他的心跳似乎真的比較短而快了一點。

這時突然靈機一動,我想,只要讓他注意力集中在別的地方,或許他的精神就能放鬆一些。於是我說:「這次換你聽聽我的心跳聲...」


我讓他靠在我胸前,一邊輕撫著他的頭、一邊輕聲的說:「注意聽哦...」


這麼做的同時,突然想起予諾剛出生未久,每當予諾情緒焦躁時,我也常這麼抱著予諾讓他的頭貼近心臟的位置,那是因為據說剛離開母體的嬰兒,聽著母親的心跳,能有鎮定情緒的作用。


隔了一會兒,橫田的情緒似乎真的安定下來。
他仍繼續靠著我,輕輕的說:「你啊,真的是很了不得哪...(君が、すごいなぁ~)」

隔了會兒,橫田又重覆了一次,「你呀,真的很了不得呢~」


然後,他突然緊緊抱著我,激烈地放聲痛哭。


橫田曾不只一次告訴過我,小學時曾發生過令他非常痛苦的事件,造成他心裏有一個很大陰影。因為太過痛苦,那件事在他的記憶中緊緊的像上了封印,使他再也不願想起。即使在心理醫師面前,他都不曾提起。上了中學之後,因為那個事件的連帶影響,發生另一件事,造成他心理上更大的傷害,因而從那時起,他不曾再哭過、也流不出眼淚。


「即使再傷心,眼淚也流不出來,我好像變成一個無感情的人。」

有幾次他很無奈的這麼說。


有時候一起看電影,他看我因劇情感動而淚如雨下,也會頗感慨的說:「真羨慕你可以完全讓心裏的感受隨著眼淚表現出來...」


每當他這麼說,我總是有些不解,明明覺得他是感受性很強的人,為什麼會流不出眼淚呢?


所以當他靠在我的胸前,放聲痛哭的宛如一個小孩,我的確非常驚訝。


我不明所以,只輕拍著他的背。他的哭聲中,彷彿在訴說著三十年的委屈、無奈,聽著聽著,想到他曾吃過的苦,我的眼淚也不覺流了下來。


哭了一陣子之後,橫田跪坐著
我垂首敬禮,一邊還有些哽咽,但彷彿竭盡全身力氣很大聲的說:「謝謝!謝謝!(りがとう!りがとう!)」


他一再的重覆著跟我道謝,好一會兒稍稍平復了激動的情緒之後,他才跟我說,就在前一天晚上,他幾近絕望的以為自己的憂鬱症大概不可能治好了。
但才隔了幾個小時,他的憂鬱症竟然奇蹟般的離他遠去。


「雖然不敢說完全痊癒,但至少也有
80%以上。」


他帶著因為激烈慟哭而紅腫的雙眼,笑著這麼說。


連我自己也不敢相信這樣的奇蹟。


確實就在
10月中旬的這段時間,才剛有過二次都因為他受憂鬱症所苦,甚至跟我說他不想活了。


然而即便他說已經痊癒,我仍是抱著很謹慎的態度。


「會不會這只是短暫的曇花一現?」我心裏這麼想,雖然沒說出口。


但確實從那之後,他產生了很大的轉變。


他的笑容變得很多、很開朗;眼神也突然變得比往精亮有神。


原本常覺得他對自己過於沒有信心,也一變成為積極有自信的態度。


感覺他好像原本
在一個黑暗的舞台,突然被強力的聚光燈投射著,全身都亮了起來。


三十年吞嚥著的痛楚,終於隨著眼淚傾瀉而出,而他也隨之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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